1949年4月3日，发生在五山境内的黄山垭剿匪战，可以悲壮、惨烈来形容。匪首张宾书(外号“张黑脸”)带领十余心腹，凭借易守难攻的坚固土楼，负隅顽抗，在暗处据高临下放冷枪，我剿匪参战部队遭受重大损失。解放军桐柏军区85团团长王希林中弹牺牲，谷城县独立营营长王昌林受伤，顽匪趁黑色逃走。5月21日，张黑脸在下七坪河滩，遭受伏击，被机枪扫射，连中七枪身亡，结束了罪恶的一生。

时隔七十多年，亲历者或亲眼见证者多已作古。1993年4月，我借调五山镇党政办任《五山党史大事记》执行编辑。曾到黄山垭采访，党支部召集了几位高龄老人，他们都是剿匪战的见证者，讲述了未被剿匪部队采纳的两条群众建议。这两条建议，一方面，体现了五山人民拥军热情，另一方面也表现出我剿匪部队的英勇无畏、不愿造成群众伤亡的可贵精神。

当时，王希林团长已升胜桐柏军区南阳军分区副司令员，听说谷城全境解放的情况下，匪首张黑脸仍然活跃在五山一带为非作歹，他义愤填膺，决定先剿匪再赴任。县领导介绍了张黑脸的罪行，1946年农历六月初三，中国人民解放军谷城县公安大部武装工作队一行6人，深入黄峪村，正午时分，遭顽匪张黑脸袭击，苏文生、朱懿、余克庭、芦志忠、章伯仁5位队员壮烈牺牲。邱庆昌同志头部中两弹，负伤后在群众帮助下回到区政府。这就是震惊谷城的黄峪铺事件。王团长听了，更坚定了剿匪决心。

于是，由85团和县独立营部分指战员组成了剿匪部队，总共只有几十人。据说，为了震慑敌人，鼓舞群众，部队进驻五山时，采用单队行进，距离较远，指挥员佩手枪，战士身背步枪，看上去很有气势。到达黄山垭后，指挥部召集了农会干部、党员、猎户等十多人开了紧急会议，了解情况。得知张黑脸就在土楼附近吃饭。剿匪部队决定抓住战机，迅速出击。参会的地方干部群众提出第一条建议，组织二三十个思想进步、体力好、会打枪的农民参战帮忙，因为担心造成群众伤亡，王团长婉言谢绝。事实证明，如果多二三十熟悉情况的群众参与围困，张黑脸很难逃出后来的包围圈。

当剿匪部队接近时，张黑脸一行十几人马上龟缩进三层土楼。这土楼又称炮楼，是黄垭大户人家出面集资修建的民间防御工事，墙壁比一般农户干打垒墙要厚尺把，每层都有很多瞭望口和射击孔。我军迅速形成包围之势，王团长一心想活捉张黑脸，让他接受人民正义的审判。王团长手持铁皮喇叭，上前开展政治攻势:“土楼里的人，你们已经被包围，放下武器投降，争取宽大处理！”后来，据张黑脸本家兄弟张宾大交待，里面的都是死硬分子，特别是黄峪铺事件后，与共产党彻底敌对，他们知道没有活路，抱定鱼死网破信念。张黑脸从暗处打了一枪，王团长倒下了，一位身经百战的战斗英雄牺牲在土匪的枪下。县独立营营长王昌林举起驳壳枪，怒吼道:“为王团长报仇！”说完，奋不顾身往前冲，包围圈随之缩小。又一声枪响，王营长胳膊负伤。王营长果断下令:“趴下！匍匐后撤！”几个战士冒死救回王团长，一边急救，王团长因为击中要害、失血过多而牺牲。王营长简单包扎止血，继续指挥战斗。阵地上，召开了分析会，王营长提醒大家要保持冷静，避免无为的伤亡，没有重武器，不能强攻，最好的办法是围困，土匪并没准备充足的食物和水，坚持不了多久。这样，双方僵持下来。

这时，一位猎户献计：用两根绳子绑住柴禾、布匹、秸秆等易燃物，从两头拖动，移到土楼下，堆多了再设法引燃，把土匪熏出来投降。不出来就烧死他们。王营长认为尽量不能因打仗烧毁土楼，再者在运易燃物时，可能进入土匪有效射程而导致伤亡。后来证实，此计很有可行性。

僵持中，解放军时不时放枪威慑敌人。而土匪也在我枪声停止时，打几枪公开叫板。王营长分析:土匪只有十几人，子弹不充足，打一颗子弹就少一颗，他们相应就多一份危险。眼看夜幕降临，百姓自发点了火把，送来点燃的松亮子照明，还在包围圈附近点了一堆堆篝火。狡猾的张黑脸安排土匪们每隔几分钟逃一个，有人逃走时，其余人同时开枪。他拎着两把驳壳枪在枪声掩护下先逃了。最后面的几人没带枪出逃，每层放几支枪，这个射击孔打几枪，那个打几枪。最后一人临走时，还把几支枪里的子弹打完。当解放军反映过来，土匪早已不见踪影。土匪逃跑的方向是土楼紧靠的后山。几十个人围困一个土楼，敌暗我明情况下，只有在百步开外围攻，战线之长可想而知。借夜色掩护、借枪声转移解放军注意力，加上熟悉地形，土匪逃脱并非难事。张黑脸是国民党连长，后抢民女逃回家乡，拉秆子做土匪，他确实有一定军事素养。黄峪铺事件，他受到伪乡长杨以明指使，担任伪治安大队长，也是把一班子铁杆彻底拉下水，切断他们的后路，成为亡命之徒。

生活不相信那么多的如果，两条宝贵建议未被采纳，并非剿匪部队骄傲自大、固执己见，而是时时为群众着想，这种可贵的精神是值得敬仰的。老区人民热爱家乡、渴望和平、拥护人民解放军的赤诚之心，理当载入史册。

作者：杜权成

责任编辑：翟竞 / 编审：任丹